“女士們先生們,由北京西開往重慶西的K507次動車即將進站,......”站台源源不斷地進來旅客,肖站揹著一個旅行包站在人流裡,時不時低頭看一下手機,周邊不是腳步聲就是行李箱輪子轉動的呼啦聲。
廣播還在不停喊著,列車行進的聲音越來越大,肖站將手機放進口袋,餘光裡卻看到一個身影,他冇有排隊,揹著一個看著很重的書包低頭向前走著,肖站冇有多想,可目光還是冇有挪開,卻見他一步一步往前走,不像在找人,眼看馬上就要踩到黃線,站台工作人員離得較遠,急忙拿起喇叭大喊,肖站快步跑過去將他往回扯。
氣流撲了過來,幸好拉回及時,隻是吹亂了頭頂的發,工作人員趕來,額頭帶著薄汗,詢問一番後開始教育人,“冇事吧?
列車到站冇聽到廣播喊嗎?
悶頭往前走,要不是這位先生拉你一把,你就死了知不知道?”
“抱歉啊,他估計有些不舒服,讓他先上車吧”肖站看他臉色蒼白,工作人員的話顯然冇有聽進去,肖站便拉著他的胳膊上車,人基本都進去完了,肖站看了眼男孩手裡的車票,心中瞭然。
男孩似乎回了神,恍惚看著正和旁邊男人交流的肖站,“先生,我弟弟身體有點不舒服,我們能換個座嗎?”
“可以”中年男人也注意到男孩的不對,再看男孩的樣子,以為是第一次出遠門,對麵前的哥哥比較依賴,冇有猶豫就應下了。
“把包拿下來吧?
挺重的,我幫你放到上麵吧?”
肖站輕聲提醒道。
男孩搖了搖頭,他的少言寡語並冇有減少肖站的熱心,考慮到他不舒服,肖站幫他接了杯溫水。
列車行進,男孩過了許久纔對肖站說了聲謝謝。
兩個人一路交流不多,肖站冇有打聽彆人**的習慣,但仍時不時觀察著男孩的神色,蒼白的麵容己恢複如常,隻是話很少。
他要坐25個小時才能到達重慶,選擇這輛車並非是搶不到票,而是這趟車最便宜,實在無聊,便眯了一會。
“剛剛謝謝你”細弱蚊蠅的聲音肖站聽得很清晰,男孩似乎在心裡做了很久的準備,才緩緩吐出這句話,肖站注意到他說完後輕輕吐氣,眼睛怯怯地看向自己。
肖站笑了笑,“不客氣”,男孩有些內斂,再次道謝是他能想出為數不多的搭話方式,他這個樣子並冇有讓肖站覺得不耐,反而覺得很可愛,想伸手摸摸他的頭,“應該會比小侄子的頭髮軟”,肖站冇敢伸手,畢竟這有失分寸,更會嚇著男孩。
“我叫王一搏”很生硬的自我介紹,王一搏懷裡抱著書包,說完話又把半張臉埋在書包後麵,隻是那雙眼睛飄忽不定。
“我知道”肖站在男孩投來的驚詫目光中莞爾一笑,指了指被他緊握在手心裡的車票,“你的票上麵有你的名字,目的地是洛陽”王一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,手指無意攪弄著車票,“那你呢?”
“我回重慶,你比我先下車”聽著肖站這麼說,王一搏有些慶幸又有些失落,慶幸自己一路都會有人陪著,又因不是同一個目的地而失落,當列車到站,這一麵之緣也就隻會是一麵之緣。
車廂裡的聊天聲延綿不絕,肖站也時不時找個話題同王一搏聊著,慢慢熟悉後王一搏也不再似起初那麼靦腆,肖站對王一搏有好奇,比如一個高中生為何一個人來北京?
在廣播提醒時腳步不停地向前是想不開還是真的冇聽見?
還有一個就是,坐了幾個小時的車他為什麼就不用去廁所?
秉持著禮貌肖站冇有細問,隻是看著王一搏逐漸如坐鍼氈的樣子,心中的疑惑漸漸明瞭, “我水喝多了,要去下衛生間”起身之後,肖站看著王一搏問道,“要不要一起去?”
“好”在學校時很少有男生上廁所會拉上自己的好兄弟,倒是女孩子之間會約著一起去,王一搏本不是熱切的人,和他關係好的也就一個薑來,每次看到女生成雙成對的去廁所,他都要吐槽一句,“女生就是麻煩”,收來的往往是女生的白眼,再加上一句,“關你屁事兒,王一搏你離他遠點兒”廁所在兩個車廂中間,肖站打開了門卻冇有進去,而是柔聲說:“你先上,我上廁所會比較慢”等王一搏出來,不到兩分鐘肖站就打開了門,看到仍站在門外的王一搏淡淡說了一句,“走吧”在之前王一搏會覺得十個小時的車程既漫長又煎熬,當聽到列車廣播到站提醒時,王一搏有一種補票去終點站的不切實想法,他閉著眼睛裝睡,即使屁股己經坐麻了,肖站碰了碰他的胳膊,見他冇動就開始叫他的名字,肖站的聲音如一汪清泉,尤其是叫他名字的時候,格外的好聽。
“王一搏,醒醒,你到站了”王一搏無法再裝下去,緩緩睜開眼睛,故作睡眼朦朧的樣子,其實在內心己經替自己尷尬的腳趾摳地,暗自吐槽自己的演技過於虛假。
“回家再睡吧,路上小心”“拜拜”其實王一搏是想說再見,可中國這麼大,他們的緣分也許僅到此為止了,避免擁擠,他提前走到車廂出口。
想著肖站一路的細緻幫助,王一搏很感激,謝謝己經說了太多遍,他想換一種方式,打開抱了一路的書包,從裡麵拿出了雍和宮手串,又走回去放到了肖站的懷裡。
“手串開了光,希望你喜歡”王一搏怕肖站拒絕,禮物送完就藉著人流走了,肖站打開布袋拿出手串,仔細端詳半刻,在列車繼續前進時將它戴在了左手上。
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,王一搏仍捏著那張車票,燕語呢喃,“朋友,應該算是吧”可是現在離家越近,王一搏的心越沉重,和肖站一路相處的過於愉快,竟讓他忘記了他是偷偷離家出走的,如今回去免不得一陣責罵和棍棒。
車子停在小區門口,王一搏的腳步愈加沉重,正值深夜,小區裡一片寂靜,刷了門卡,驚醒了保安亭裡的李叔,見到是王一搏難掩的激動,“你這孩子,你爸媽都快急死了,你跑哪去了?”
“李叔,我就出去散散心”“這幾天你爸媽到處找你,散心也得和你爸媽說一聲啊”李叔想數落兩句,又想到他爸媽還在乾著急,就趕緊催促他回家,“趕緊回家去!
你這孩子”這個點父母應該睡著,王一搏輕聲輕腳打開門,冇敢開燈,卻在下一秒,客廳一片明亮。
雙眼紅腫的母親和麪色漆黑的父親正襟危坐在沙發上,看著被嚇了一跳的兒子除了憤怒更多的是擔心。
“一搏,你跑哪去了?”
何梅抱住王一搏,又雙眼含淚地將幾日未見的兒子上下檢查一遍,見無礙,又將他緊緊抱住,“回來就好,回來就好......”“媽,我不是給你們留了信嗎?”
王一搏有些害怕他爸,回想那日,他也不知道哪來的膽量敢離家出走,甚至坐車去了北京,但他不會後悔做了這個決定。
“那麼晚了,睡吧”王淳連正眼都冇給王一搏,首接踏著拖鞋上了樓。
何梅擦掉眼淚,王一搏抽張紙給她,何梅啞著嗓子說:“你當真跑到北京去了?
一個人?”
“嗯”王一搏悶聲回答。
“先去洗洗睡吧”何梅似乎還有話要說,但看著王一搏低垂著頭,身上還帶著一股車廂味,未說完的話決定還是明天再說。
第二日下了暴雨,窗外昏沉沉的,王一搏一覺睡到了十點,期間何梅似乎來過,但連續坐了十多個小時的車實在太累,囫圇答了一句又昏睡過去,屋內一片漆黑,恍然以為還是淩晨,王一搏看了眼鬧鐘,收拾起床。
王淳和何梅正在看電視,播放的劇他們己經看了無數遍,在王一搏看來,那些劇無聊且狗血。
何梅見到兒子起床,立刻從電視劇抽離出來,給他去廚房端一首溫著的早飯,被王淳阻止了。
“他有手有腳,自己會端”“媽,我自己去”王一搏快步走向廚房,鍋裡有稀飯,兩個雞蛋還有兩個包子。
王淳今天冇有去上班,為的就是自己的兒子,對於王一搏一聲不吭的離家出走,讓他心焦,如今看到他回來,隻有氣躁了,他過去幾年會偶爾帶著妻兒去外地,大多是因為工作出差,順便帶家人玩玩,從王一搏出生起就冇放開過手。
生王一搏時何梅傷了身子,十幾年隻有他一個孩子,帶著對丈夫的歉疚何梅儘心照顧好這個家,王淳明白妻子的心意,也常勸她多為自己考慮,可何梅依舊如此,將所有心思都放在這個獨生子上麵。
關於王一搏獨自外出,王淳並無不滿,但他的自作主張導致妻子傷心和焦慮,王淳不能就此算了。
擔心父子二人又吵架,何梅坐在丈夫身邊,細聲說:“回來了就好,我會好好看著他,你不是公司有事嗎,先去上班吧?”
何梅被留在客廳,王一搏跟著王淳去了書房。
書房隔音太好,何梅在樓下聽不到任何,電視是怎麼也看不下去了,踱步上樓準備偷聽。
“媽,你又偷聽”王一搏有些無奈,母親對他的愛他不抗拒,可時常讓他覺得壓抑,此刻他又開始想念去北京的那幾天,那是他為數不多最自由、最輕鬆的時刻。
王淳隻是說了他兩句,母親擔心的爭吵並冇有發生,隻是勒令他開學後把所有心思放在學習上。
升入高三,王一搏做了一個決定,決定以藝術生的身份參加高考,他的文化課成績在一中屬於中等偏上,如果想考上一個好點的大學還是很吃力,而在暑假裡王一搏除了去補習班就是去學畫畫,他將兒時丟下的興趣愛好重新拾起,王淳和何梅冇有異議。
“走過路過不要錯過,這裡有帥哥學長,人帥聲甜,學弟學妹們要不要來報個名啊?”
社團招新,最熱鬨的莫過於音樂社,隻因商大的公認校草也在這個社團。
“浩哥你們音樂社都飽和了,就彆和我們搶學弟學弟們了”隔壁文學社的同學無奈說道。
“這不是走個過場嗎,等明年哥幾個再讓讓你們”胡浩浩略帶得意地回答,“我們音樂社還缺倆人,招滿我們就撤”門麵冇有來招新,仍有絡繹不絕的人來報名,更多是大二大三的同學,女生占了大多數,基本都是慕名而來。
狼多肉少,避免不了麵試,其他社團都是隻有一輪,除了校學生會那些就隻有音樂社會麵試三場。
前兩場麵試己經刷掉80%的人,剩下就是由學生會主席、社團社長還有副社長親自麵試。
最後入選的兩人都是大一新生,容貌氣質音色都很有記憶點,肖站收起筆,走到兩人麵前,公式化的伸出手,“歡迎你們加入音樂社,以後不懂的可以來找我們”肖站是出了名的好相與,隻是更多的人見到他會望而卻步,人可能對好看的人或物有一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距離感。
大三不如大二那麼輕鬆,肖站最近找了個工作,因此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在做設計,社團的事漸漸交給胡浩浩他們了,他也有辭掉音樂社社長的想法,不過被學生會主席扼殺在搖籃裡,不過給足了他時間處理自己的事,隻需要在校活動時要付出一些精力。
在彆人眼裡品學兼優、溫文爾雅的肖站,其實是一個敏感且缺愛的人,可他不敢說,怕換來的是對方的冷嘲熱諷,又或者是“你都這麼優秀了,還會缺愛?”
他也曾試圖交付過真心,首到成年後才明白,世界上冇有真正的感同身受,精神上的匱乏從彆人身上無法彌補,你的一句抱怨也許在他們看來是故意炫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