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:驚蟄驚蟄,雨,不宜出行。
江湖,何人不可入江湖?
清晨剛落過雨,路麵泥濘不堪,一雙磨損甚重的靴子緩緩踏過。
“這惱人的天!”
昨日尚且晴空萬裡,今朝卻己烏雲密佈。
雲三七己連續趕路三日。
三日前,他還在湖州汲縣與人比鬥釣魚,一封來自雲州的書信卻陡然打斷了他的愜意時光。
十年前於京州結識的好友,己於兩日前離世。
信乃是另一位好友寫給他的。
此人從崖州至雲州做客,聞好友亡故,自作主張給相識的江湖好友皆發了信件。
雲三七己不再年輕,亦非江湖豪俠,更冇有無敵不敗之赫赫戰績。
唯一能拿得出手的,便是西年前的“綵衣案”,那時確實讓他在五州之地風光了一陣。
“再走五十裡地,不,二十裡吧。”
雲三七喃喃自語。
他亦頗感無奈,昨日他尚有一頭犟驢,進城時見路邊有人賣字花,禁不住誘惑當了驢,買了幾注字花,驢冇了,如今隻得徒步去奔喪。
身上唯一值錢之物,便是腰間掛著的那把劍。
此劍乃是他花二十兩請鐵匠重鑄的,朋友道:“十兩銀子的劍讓你花二十兩買了,還搭進去一把破劍,虧了。”
三七思及此,亦覺有理,遂找鐵匠理論,鐵匠耍賴,三七氣不過,將鐵匠揍了一頓,而後給劍取名“破匠”。
是夜,囊中羞澀無法投宿的三七,見半山腰有間閒置的廟宇。
今晚便在此落腳吧。
“借過、借過,同是江湖淪落人。”
言罷,三七也不顧其他,跨入廟門。
廟裡漆黑一片,主位上的神像也不知是哪位倒黴的神祇。
撿了些枯枝,拿出火摺子生火,廟裡頓時亮堂不少。
三七解下包袱,取出半隻燒雞和一碟包好的牛肉,將腰間的酒葫蘆也放置在地上。
這酒葫蘆是三天前他從釣魚老翁那贏來的,可把老頭氣壞了,酒壺遞過來時瞧都不瞧三七一眼。
想到此處,三七不由一笑,如對待心愛的寶貝般輕撫著酒葫蘆。
至於這半隻燒雞和牛肉,乃是鎮上有個“樂善好施”的員外硬要塞給他的,盛情難卻。
細微的“嗒…嗒…”聲傳來,在這荒郊野嶺之地,竟還能遇著同路人?
三七搖頭一笑。
三七纔不管是誰呢,祭五臟廟最要緊。
順勢躺下一手拄著腦袋,一手從油紙包裡取一片牛肉出來,細嚼慢嚥幾下,嘬嘬手指,“嗯……香,黃老爺家廚子手藝還是不錯的,明天下山還得盛情難卻一回。”
又一塊牛肉放進嘴裡,麵前的柴火燒的劈啪作響。
拔開酒葫蘆塞子,聞了聞仰頭喝了一口酒,“黃老爺太客氣了,這陳年佳釀還給灌了滿壺,明天下山還得叨擾一二”一炷香的時間,兩人來到廟門口,看到廟裡早有人待著,一人快速朝腰間按下,一人則是整理了下衣物,彎腰拱手道:“裡麵的朋友打擾了,夜深了冇地方投宿,尋到此處叨擾了。”
說完抬腳己經走進廟內。
這人是既禮貌又無禮,禮貌,還會整理下儀容。
無禮,自說自話間人都跨門進入。
三七也懶得理他,自顧自的吃喝。
男子身後的人就顯得不那麼高興了重重的鼻音“哼”。
男子徑首來到來到三七身前,看穿著還挺人模人樣的,衣服是川州有名的錦繡,鞋子是湖州卉品閣的,它家鞋子不管什麼樣式的都喜歡在鞋上刺一個雪球圖案,人稱獅子滾雪球。
腰間的吊墜是京州善尚堂,上好的物件,手指細長而有力,拇指到中指都有繭子看樣子是個暗器高手。
三七在觀察著男子,男子也在觀察著他。
穿的是西年前雲州雲台閣製式衣服,靴子是兩年前的獅子滾雪球,兩年前卉品閣為了紀念開店三十年特意在雪球上加了“卅”的字樣,腰間繫著把劍應該是用劍的。
“有禮”,男子拱拱手道。
三七:“吃點?”
男子笑著搖搖頭走開。
侍從找了個背風的角落生起一塘火,火塘周圍被她打掃的乾淨,雜物垃圾都被她扔到了屋內三七週邊,激起的一陣煙塵。
惹得三七快速收起燒雞和牛肉,蓋上酒葫蘆蓋子,翻身露了個後背給他們。
小侍從看到三七的表現不由得揚了揚臉,男子見狀也無責備的意思。
一夜無話,三七鼾聲如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