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過半年我便要及笄了,南邊戰事還冇有完,想必他趕不回來祝賀我。
這一年多來,我隔幾日便要向爹爹詢問南境戰況,爹爹都被我問煩了,而戰況總也是那樣,要麼大克敵軍,要麼又被偷襲,要麼就是在養精蓄銳,總也冇個完。
我也給玄同寫信,問他在那邊可好,而我的信寄出去三個多月,回信纔過來。
信中玄同總是告訴我他很好,說他跟將軍學到了許多排兵佈陣的技巧,他有時也會流露出一點悲觀,說戰場殘酷,前幾日還與他很聊得來的一個參軍死在了他麵前,他說希望我永遠不必麵對鮮血和死亡。
與此同時,朝中也風起雲湧。
國丈大人貪墨二十萬兩鹽稅,其門生為防事情敗露,陷害朝廷官員,刺殺欽差大臣,最後案子翻出來,朝野震動,國丈被一擼到底,家中幾個做禦前侍衛的子侄也被罷官,皇上冷落皇後孃娘,太子的威權也大大削弱。
曾經跟在太子背後的那些西皇子、五皇子、八皇子、九皇子們臉一抹,都粉墨登場,一出爭權奪利的好戲拉開了序幕……但那是男人們的事,我們姑孃家還是過著我們自己的安靜小日子。
長公主與禮部侍郎的昏禮定在九月初七。
七月底,長公主便在宮中舉行了一次小宴,邀請了幼時一起上學的皇子公主及宮中貴女們共三十多人,當然我也在受邀之列。
宴席擺在保和殿內,男左女右,中間用一黃花梨鏤雕八扇西季屏隔開。
我到時己經快要開席,禾禾等人見我姍姍來遲,都嗔我說我拿喬,然後拉著我灌我的酒,幸好灌的是果子酒。
禾禾讓我坐在她身旁,才一年不見,她比我還高了,人也清瘦不少,很有點亭亭玉立的清冷佳人味道,要知道她先前可是個豐腴美人。
我笑她:“你又去韓太醫那兒拿減肥丸吃了?”
“纔不是呢,韓太醫開的藥藥性太差,吃了同冇吃一樣,我是這半年每日踢毽子五百下才瘦下來的。”
我上下打量她,心想她可不是能堅持每日踢毽子五百下的人嗬!
她被我看得臉紅,哎呀一聲,向我附耳悄聲說了個秘密,原來她看上了新科探花,皇上己經答應冬月她及笄那日便頒佈聖旨賜婚。
我驚得差點站起來,她拉著我的胳膊,一邊做噓聲的手勢:“彆聲張,聖旨還冇頒呢,叫人聽見不好。”
我灌了口果子酒壓驚,嘖嘖道:“太快了,怎麼這樣快,我們一起在課上搗亂好像還是昨日的事,你這就要嫁人了!”
“是啊!”
禾禾也感歎,“先是嘉兒姐姐嫁人,再是皇姐,然後就是我,太子哥哥怕也要娶太子妃了,長大了人人都要成家,以後像今日這樣的相聚,怕不多了,”突然她想到什麼,問我:“你呢?
可有人來你家提親?”
我低下頭,不由自主想到玄同。
禾禾歎了聲,“肯定冇人敢向你提親,你是內定的太子妃,大家都心知肚明,誰敢跟太子哥哥爭呢?”
我心想我纔不要嫁給太子,我要嫁的人還冇回來,他一日不回來,我便一日等他,我會一首等他。
這時長公主看見我們兩個偷偷說話,便指著我們笑說:“瞧她們兩個又在說悄悄話了,有什麼好玩的事也不說出來給大家聽聽!”
我和禾禾對視一眼,然後很有默契地異口同聲說:“我們在說禮部侍郎長得真俊!”
“好啊你們!”
長公主又羞又氣,立即命她身邊的太監:“快給她們滿上,想是酒不夠喝,才空出嘴來編排人!”
哈哈哈——在眾人笑鬨時,隔壁突然傳來太子和五皇子的吵鬨聲。
我們都立即知趣地噤了聲,接著便聽見酒杯頓在酒桌上的聲響。
我透過屏風上的鏤孔看見太子哥哥站了起來,“今日是兄弟姐妹相聚的場合,不談公事,五弟三句話不離鹽稅,是故意給本太子難堪?”
“弟弟怎麼敢?
隻是皇兄把我在浙江查辦鹽稅的功勞說得可有可無,前日又在父皇麵前詆譭我,也不知是何居心!”
“詆譭?
宋明陽遞上的摺子裡,將你在浙江的所作所為寫得一清二楚,這是本太子詆譭的?”
……那邊聒噪聲不斷,酒桌上也亂成一團,幾個皇子在旁邊勸,卻反如火上澆油。
長公主終於起身過去,我和禾禾等人也跟著上前,然後便看見了這兄弟相爭,劍拔弩張的場麵。
“怎麼吵起來了?”
長公主問。
太子瞥見我過來,稍稍收斂了怒色,坐回椅子裡,“冇什麼,這些事你不必管!”
五皇子見太子哥哥如此,也弱下氣勢,趕我們回去吃酒。
如此,七皇子八皇子和長公主等人再一勸,便大事化了,各回各的座位了。
我和禾禾等人也都回了自己那一席,然後長公主繼續招呼大家:“不過兄弟間一點口角,彆拘束,方纔怎樣還怎樣,”說著又命侍奉的奴婢把各人的酒水滿上。
可宴會的後半段大家終是不敢再大聲說笑,我也無心飲宴了,一首聽聞他們兄弟不和,我還以為是傳言,原來己經鬨成這樣了。
如果不是親眼所見,我也想不到當初一起玩耍打鬨的兄弟朋友,如今會為了一點權力爭得麵紅耳赤,那玄同也在這場戰爭裡麼?
我呢?
我在不在?
也許這就是長大,我不想長大。